对一个梦的缝补

作者：王启刚

    2012年母亲罹患癌症，2015年走完了艰辛的一生。母亲去世后的一天夜里，我梦见了她，让我记起了母亲从生病到去世的那段日子，心中百感交集，写成此文，献给我远行的母亲！

——作者手记

    那应该是一个午后，秋天的一个午后。天空很蓝，没有一丝云彩，是那种亮闪闪的、纯净的蓝色，就像是蓝色的油彩涂抹在天幕上一样。使得天底下的一切都散发出一股肃穆的气氛。整个世界是明亮的，周围的那些树木、房屋、甚至是鸟的叫声都是明亮的。那么晴朗的天空一定是有太阳的，可是我不知道太阳在哪儿。有一股温暖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。
    我坐在一幢二层楼房前的水泥地面上，不远的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稻谷。父亲手里握着一把扫帚正斜靠在一个凳子上休息，不时用手捶着腰，眯缝着眼睛注视着那堆稻谷。那堆金灿灿的，晒了半干的稻谷散发出的涩香气息将不大的院子紧紧地笼罩着。作为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特别喜欢这种味道，让我身心愉悦。我深陷其中在这种气味中，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收获的愉悦中。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，忽然一一个熟悉声音传了过来，“大子，你看。”扭头一看，原来是妈妈。她拍着自己的腹部说，你看，我肚子小了呢！完全好了！话语里透露出一种激动。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。我扭头一看，果然，妈妈那隆起如斗的腹部完全平坦了下去。
    接着，妈妈说，你去把外面绳子上晾的衣服收进来。我走出院门，妈妈跟着我也出来了。
    院子的外面居然是一片稻田。大多数的稻子已经收割了，田野平整而服帖地向远处延展，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。这时候的四野寂静，没有半点声音。远处可见到到一两个农人忙碌的影子，也都是安然地忙着自己手里的活。在我家院子旁边一块稻田里还没有收割，稻穗低垂。稻田和院墙之间立着两根柱子，拉着一根细铁丝。这是农村人家常用的晾晒衣服的工具。铁丝上密集地挂满了看不出颜色的衣服。
    我收衣服的时候，妈妈坐在院墙下的一堆稻草上面。不停地和我说着话，似乎是说村子里的一些事情。就像是妈妈对我说的许多话一样，我没有记下来。衣服快要收好的时候，妈妈说，我去做饭了。你再把院子再收拾一下。说完就进去了。我抱着那堆衣服，向大门走去。突然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一下。
    随后，刚才这一切都消失了。天空、田野、房子都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。床头的小台灯呆呆地散发出乳白的光亮，我被夜色沉沉地笼罩着。这才醒悟过来，原来这是一个梦。在过去了很久之后，我都无法原谅自己。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绊了一下。理智告诉我，那只是一个梦境。但是，我更愿意相信，梦境是自我的另一重实在。
    静静地躺在床上，任凭思绪在斗室里翻腾。
那是2012年的10月份，更准确的说是再有两个星期就是中秋节了。那天下午，在班上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，你妈妈肚子疼，去镇医院检查。医生说你妈肚子里有腹水，让去淮阴医院复查下。一直以来，我和父亲的话都不多，没有事情轻易不会打电话给我。即使打电话，几乎说完就挂电话。这次也不例外，我刚想再说几句，电话就断了。     从他平静的话语里，我隐隐感觉出了什么。
    一直以来，我妈妈的身体还是不错的。有段时间一直是跟着我生活，周末的时候回老家去。那时候只是胃经常不好，不怎么吃得下饭。只要觉得不舒服了，就买点胃药给她也就没事了。严重的时候去医院做过胃镜，医生检查后说是胃炎，吃了药也能缓解。
    以我积攒的贫乏的医学知识，我清楚腹水意味着什么。随后，我的印象中出现了许多基层医院误诊的新闻。它们像潮水一样一点点将刚才的担忧冲刷掉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上班前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，得知父亲已经带着妈妈去了淮阴医院。由于妈妈晕车十分严重，是用三轮车载着去的。大约上午十点这样，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。医生让住院，几样检查结果出来了，暂时没有什么异常。然后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缓慢地说，医生怀疑是卵巢癌。因为别的几样检查都正常。终于，我心里的那个不安以这样的方式震动着我的耳膜。我的心跳开始加快，手轻微地发抖了起来。父亲接着长叹了一声说，你明天请假来吧。这是请求的意思，我明白这句话的背后是这个年逾花甲的男人也害怕了。
    当天晚上下班后，我就坐车去了医院。没有花费太大的周折就找到了病房。穿着病号服的妈妈正斜靠在床上，微闭着眼睛，显得更加消瘦。我刚进来了，她就睁开了眼睛。一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苹果递给我，一边笑着说，王兆华（我父亲的名字）真是的，医生的话也能信。我能有什么事情啊。人家医生都说了，人的肚子里都会有点水的。
    看着手里的这个苹果，我想起妈妈始终都记住我最喜欢的是苹果。她知道我要回家，一定会买苹果给我吃。这次，我没有吃苹果，妈妈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催着我吃。她说完了又将目光投向窗子外面。窗子对面是一栋更高的楼房，灰白的墙面壁立对峙着，有种强烈的压迫感。
    我想说些什么，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父亲坐在凳子上盯着地面，这一张窄小的病床忽然变得很安静。终于，病床外面闪过一个医生的身影。于是，我赶紧对妈妈说，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情况。然后，来到了走廊上。外面人来人往，我寻思了一会儿就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。
    询问了几个医生之后，才找到主治医生——一个近五十岁的男医生。说明情况后，这个医生以惯常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说，腹部已经检出肿块阴影，就等明天腹水的检测报告了。所以，高度怀疑是暖巢癌晚期。我心脏立刻咚咚狂跳了起来。我清楚的知道，从医生的年龄来看，想推翻这个结论的能性已经很小了。离开医生办公室之后，在走廊外面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让妈妈看出来。同时，在我的心底依然残存在一丝侥幸。万一误诊呢！脑海中立刻又出现了那些误诊的新闻。这样想来心里觉得不少的安慰。
    有时候，侥幸是我们走下去的一个借口。
    我平复了好一会儿，才重新走进病房。妈妈见我进来，立刻睁开眼睛看着我。以她的人生经历，她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自己的病情。但是她还是问我，医生怎么说？是不是说没有什么问题？我只能故作轻松地说，嗯，问题不大。就是有些炎症。听我说完，她立刻放松了下来。因为从小到大，她对我是最信任的。然后妈妈转过脸对父亲说，我早就和你说过，现在的医生别的本领没有，就是会吓人。忽然，我的心里一阵难过，实在没有勇气将医生的话告诉她。
    妈妈只是放松了一会儿，就又问我，大子，人家医生说我肚子里有水，既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。这个水是从哪来的呢？她这是从我的话语里不断探寻着自己病情的真实面貌。
    我只能支吾着，不敢迎接妈妈问询的目光。用了全身的力气遮掩着，不停的躲闪着。她的目光不断在我脸上扫视着，像盏高亮度的探照灯，试图从我点滴的表情变化里找出些蛛丝马迹。我不断地躲避着妈妈的目光。我清楚的知道，她特别想让我告诉她，这次生病和以往的那些感冒咳嗽一样，只要几天就会好。
    记忆中妈妈很少吃药，一般发烧什么的几乎从来没有吃过药，都是自己硬着撑过去。除非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，才去村子里的诊所里拿点最便宜的药丸。
    有一次，妈妈的脚背上长了个疮。如果去医院只要在门诊上让医生处理下就可以了。她就是没去。回家后找了村里的一个老人，弄了些黑乎乎的什么膏药抹上。个中原因不外乎就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，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父亲打工赚来的血汗钱，日子过得紧。村里有句话说，穷人是去不起医院的。许多农村人如果得到了重病，多数人的选择就是拒绝治疗回家等死，为的是能血汗钱留着。否则，钱花了，人没了，人财两空。
    就这样，一直挨到了晚上，昏黄的路灯光从窗子里投射进来，病房洁白的墙上涂抹上斑斑驳驳的影子。
   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，父亲将妈妈安顿好之后，送我出来。平时少言寡语的父亲话却多了起来。反复对我说，大子，你看几项检查都正常，你妈肚子里怎么还有水的呢？会不会是误诊呢？借着模糊的夜色，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。我心里明白，可怜的父亲需要他已经成年的儿子来支撑他。让他留存一线希望。一句话就让他心里踏实了很长时间。
    第二天早上，因为最后的检查报告就在那天上午出来，我早早地来到了医院。刚到医院门前就遇到了弟弟、表姐和舅舅等几个人。我一个人往拿报告的地方去。在路上脑海里好坏两种结果反复出现。既想知道结果，也怕那个预想的结果成真的。然而，对极端情形的恐惧让我转了几圈，始终没有勇气进去拿。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战胜自己就打电话让弟媳去拿。我刚和弟弟、表姐几个人汇合到一起，手机就响了起来。一看是弟媳的号码，我的心立刻就颤抖了起来，我不知道这个电话到底意味着什么。手有些哆嗦地按下了接听键，弟媳带着哭腔的声音震动着耳膜，哥，妈妈是不好的病。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期，可是当结果出现的时候还是很难接受。我连忙问，你再看仔细了呢！弟媳的回答已经淹没在她的哭声里。
    医院西面一角的那棵树下，透过泪水的帘幕，黑色的打印字体整齐端正，没有丝毫情感地写着这样的字眼：卵巢癌晚期。我知道时间对于妈妈来说，不再是无法琢磨的距离了，而是可以计算的长度了。
    今天当我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，我的脑海里已经无法准确描述处当时的情形。只记得一家人几个人放声大哭。来回经过的人留下的是一声声叹息和满是同情的目光。正当我们都沉浸在无法言说的绝望之中的时候，我看到父亲，他也看到了我。我来不及擦去眼角的泪水，他很平静地对弟媳说，报告出来吧？给我看一下。弟媳将那个赭黄色的袋子按在手里，爸，不要看了，是不好的病。
    一直很平静的父亲，一瞬间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，随即又乞求似的着看着我。他想让我否定弟媳的答案。我什么都说不出来，只有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。接下来，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，似乎觉得有些累了就坐在花坛边沿上，背对着我。很快，我感觉出他的肩膀在轻微地耸动着，一种压抑的呜咽声仿佛从地下曲折而出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，只好走到背后，用手按在他的肩头。我想，这应该是自从我离开他的臂弯以来第一次和他这么近的接触。那种身体的颤动在我的手上传递着。第一次发现一直高大、挺拔的父亲是那么瘦小、苍老。
    每次在外面遇到困难，父亲总是会说，没事，你不要担心，我会想方法。
    这次，我给予他的，只有按在他肩头的手。
    终于，还是父亲站了起来。他使劲地擦着眼角，缓了一会说话了，我们不能在外面时间长，你妈妈会怀疑的。就这样，父亲在前面走，我跟在后面。十月清晨的阳光非常清澈，让他的影子紧紧斜拖在身后，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跟在父亲背后的情景。儿子永远是父亲的影子。
    父亲是先进病房的，我去卫生间洗了脸，反复揉搓眼角，直到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才进去。妈妈正在挂水，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正一滴滴地缓慢流动着，她侧着身子向着里面。父亲坐着床头的小凳子沉默着。妈妈听到了我的脚步声，将脸转过来，来了啊？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，妈，今天感觉好多了吧？妈妈没有接我的话，自顾自地说，今天上午我的检查报告就出来了。你去看看，要是没有什么问题，我就出院要回家。这里太憋闷了，也浪费钱。
    我清楚的知道，已经没有办法隐瞒了。我低下头躲开她的目光，缓慢而艰难地说，妈，报告我看过了，我不相信这个医院的检查结果。我想带你去南京查下，好不好？
我是一名老师，平时表达还算流利。可是，这几句话却是最痛苦的一次说话。虽然，我没有说出具体的病情。妈妈明白了自己病情的严重。她无力地靠在床头，突然提高了声音，我不去南京，要回家。话没说完，两行浑浊的泪水就奔涌而出。
    我赶紧过去，一把将妈妈搂在怀里，声音有些哽咽，妈，我要带你去南京。这个医院条件不好。妈妈的脸贴在我耳朵，滚热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腮边，我清楚地感觉到她抖动着的身子，不停地啜泣着，我怎么得这样的病啊！妈妈，明天我们去南京好不好？我哀求着。过了很长时间，妈妈在我的耳边说，大子，你让我回家吧！
    就在这时候，几个舅舅也都进来了。妈妈停止了哭泣，擦了擦眼睛，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。随后无助地将被子拉到身上蜷缩了起来。身子在被子下面轻微地战栗着，那是无法形容的恐惧和害怕。小时候，每当我害怕的时候，都会喊妈妈。现在，当妈妈处于巨大害恐惧的时候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    下午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我带着病理报告和几个舅舅找到了医生办公室。问了几个护士之后，才找到了那个主治医生。他从一大堆档案中将病历找出来，又将各种片子以及分析材料全部铺在桌上。在各种无法听懂的专业术语之后，以平静如水的语调告诉我，患者的病情已经无法手术，只能回家静养提高生存质量。
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。
    从第二天开始，妈妈就强烈要求出院回家。经过一家人商量之后决定带妈妈回家。
    几天之后，我办理了好了出院手续后，妈妈又坐着父亲的三轮车先回家。我随后带着各种用品坐公交车。
    等我到家之后，却没有见到他们。打了父亲的电话才知道。到了半道，妈妈要去外婆家看看。在孩子最无助的时候，想到的应该只有妈妈了。
    后来听舅舅说，已经九十多岁的外婆得知妈妈生病的消息后，非要让舅舅带她去看看妈妈。每天都在家里念叨，二姐（我妈排行第二），怎么到现在还不来的呢？
    看过外婆之后，妈妈就回家了。
    没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。中秋节也是团圆节，在满村的鞭炮声里，不知道我家的这样的团圆节还能持续多久……
    经过多方打听，得知离老家十几里的地方有个乡村老中医，医术很好。看好了几个危重病人。于是，赶紧让弟弟带着妈妈去看病。医生开了一大堆的中药。说喝了一个
程之后再去复查。喝了几天的中药，妈妈说觉得身体好了不少，这让一家人非常高兴。
  没想到的是，第二次去的时候，医生就悄悄告诉弟弟，以后不要再带去了。这是不言而喻的。
    怎么办呢？这个时候，老家邻居提供了一个线索：安徽滁州有医生可以看这个病。多方打听找到电话和地址。医生让带着医院的诊断资料去就可以了。
     找齐了资料后，我就踏上了去安徽滁州的班车。滁州是我一直很向往的地方，醉翁亭、琅琊山等名胜古迹众多，完全能让我盘恒几日。但是，此行我必须一天之内就要回来。因为我的妈妈在等着药呢！
    早上8点从淮安南站上车，11点20分下车后立刻打车去诊所。医生开了几千元的药，再返回车站，时间就到了12点半。迅速买了1点的票再上回来的车。等到晚上，我回到老家，看到家里明亮的灯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。
    那一天我丝毫没有觉得疲劳。
    这些努力，没有让病魔减慢逼近的步伐。妈妈肚子里的腹水越来越多。
    尽管这样，每次我回家。妈妈还是要坚持做饭给我吃。
    最后，实在没有办法找了医生，说可以挂人血白蛋白。当第一瓶人血白蛋白挂完，奇迹出现了。妈妈鼓鼓的小肚子下去了，肚子里的腹水几乎没有了。那天晚上我回家去看她。她一边扫院子，一边高兴地堆我说，还是你这次买的药管用。你看，肚子平坦了吧？
    那天晚上，许久没有喝酒的父亲，破例喝一碗白酒。高兴的妈妈居然在厨房里给我做了最喜欢的蛋炒饭。久违的笑声再一次回荡在窄小的厨房里。
吃着金黄油亮的蛋炒饭，我心里清楚病魔并未远离。
    过了几个星期，妈妈的肚子又渐渐隆起，里面的腹水又回来了。只能再挂人血白蛋白。随着病情的发展，一开始挂一瓶就起效果，现在挂几瓶也没有什么作用。
    后来，我又陆续找来了蟾蜍药丸。开始也有效果。渐渐地，药物已经不再起作用了。妈妈只能整日躺着。疼痛也开始出现。
    那些日子里，只有父亲一个人没日没夜地照顾她。想来心酸的是，大半辈子都不会做饭的父亲。在妈妈生病后的日子里居然学会了做饭。每次见到我，妈妈都要抱怨，你爸做的饭实在难吃，不是咸了就是淡了。
    许多次，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父亲。我都有一种内疚的感觉。
    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，妈妈经常骂父亲。我很清楚那是一种无助的宣泄。每次回家父亲只要和我一说起来就会眼泪直流。但是，擦干泪水之后，还是如常地给妈妈翻身、擦洗、按摩……妈妈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翻身、按摩。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父亲是没有办法睡觉的。由于疲劳过度，在妈妈去世前几周父亲患上了轻微脑梗。还好，挂了几次水就好了。
    那几天，我一回家，妈妈就对我说，她别的没有什么担心的，就父亲的身体。
    生病的妈妈是不幸的，她能有父亲这样的丈夫又是幸运的。而我的父亲也是幸运的。
    也许，冥冥中有着无法琢磨的安排。妈妈去世的那个晚上，下班后，我忽然想今晚一定要回家去看看。到家之后，就发现妈妈有些不劲。我预感到不好。
    晚上我和衣而卧在隔壁。半夜里，父亲喊我。过去一看，妈妈已经不行了。我看着臂弯里的妈妈泪如雨下。尚有意识的妈妈，不停地示意她的耳朵。所有人没有看懂，只有我知道，她要将耳朵上的一对耳环留给我。
    当我将耳环取下来时，妈妈闭上了眼睛。
    第二天，舅舅将已有些老年痴呆的外婆接来的时候。她看着平静躺着的妈妈，一边擦着眼睛，一边喃喃地说，又没有了一个。（外婆原本有五个女儿，第一个的女儿在小时候因饥饿夭折了。）
    在每一个父母心中，孩子是永远的记忆。对孩子来说，父母何尝不是刻骨的记忆呢？
如今，妈妈已经离开我三年了。在这个酿雪的日子里，我相信在那个世界里，天空很蓝，是那种亮闪闪的、纯净的蓝色，就像是蓝色的油彩涂抹在天幕上一样。那个世界是明亮的，那些树木、房屋、甚至是鸟的叫声都是明亮的。那里的天空一定是有太阳的，我家的院子一定是温暖的。我的妈妈已经恢复了健康，扫地、做饭、喂鸡……
    在她的唠叨声中一天又一天，我平凡地生活着。

    作者简介：王启刚，1978年生于江苏淮安，笔耕十五载，任职于淮阴区韩桥乡中心小学，中小学高级教师。

特邀编辑：纪玉磊